陆宸用急救箱里的脱脂棉包裹了一下多余的一针管激活制剂,放进了冷藏盒收好。因为暂时还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没有用处,到底是好是坏,陆宸打算先收起来,一切等看看狄邱的情况如何后再作处理。

  众人此刻正守在狄邱的旁边,一边陪着他,留意着他的情况,一边在沙发上或坐或躺地休息。

  过了许久,太阳渐渐落下,狄邱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刚刚为了排气而在胸口刺出来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外面固定的保鲜膜已经不再起伏,一切似乎都在朝好转的方向变化着,这让众人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我们先去清点一下东西吧,下午那么仓促,也落下了不少东西。”陆宸说道。

  夏一琳刚想站起来,就被叶离按回到沙发上。

  夏一琳的背部紧贴在沙发靠背上,身体微微陷入,被柔软的沙发包裹。叶离一只脚的脚尖踩在地上,另一只脚的膝盖跪在沙发边缘,贴在夏一琳的腿侧,一只手按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夏一琳的肩上。

  “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我来好了。”叶离说道。

  夏一琳的内心微微一暖,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确实,她也有些疲惫了。她看了一眼狄邱的状况,又阖上了眼,靠在沙发上养神。

  陆宸想要站起来,也被叶离瞪了一眼,说道:“你这一天忙这忙那的,刚刚又在合成激活制剂,你也给我好好休息一下。”

  “我,我没事的。”陆宸摆了摆手,连忙说道。

  “嗯?”叶离偏了一下头。

  “听你的,听你的!”陆宸连忙苦笑地躺回了沙发上。

  “我去处理尸体。”秦铮似乎看出来陆宸想要干什么,站起来,往阳台走去。

  ……

  过了一会儿,叶离走到了陆宸面前,对众人说道:“我先清点的食物。各种各样的面包共计22个,零食21袋,其中包含徐昊家餐厅看到2袋牛肉干,3包巧克力、3盒饼干和2个水果罐头。矿泉水有8瓶,牛奶12盒。本来有15盒,但其中3盒被压破,漏了。其实还有5盒被压瘪了,不过不影响。”

  “这些清点下来,如果按照三天的份量进行计算——不对吧,这似乎有点少。”叶离算着算着发现不对劲,“人均每天一个面包一袋零食和一瓶水?”

  “嘶。”陆宸吸了口气,也发现了不对劲,“之前还感觉挺多了来着,几十包食物,书包都满满塞了两三个,怎么这么一算,好像是有点少。才够三天的分量吗?”

  叶离想了想,说道:“主要是人多了吧,毕竟又不是一个人。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半个多月都没什么问题。”

  “主要是食物少了。”

  陆宸思考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说道:“可是身上又背不了太多食物,我们还要行动,不可能只在一个地方。有机会得去超市换容量大一点的登山包。”

  “对了,有几个背包装了食物?”

  “两个书包。”叶离回答。

  陆宸意识到还有一个装着食物的书包在周尘封的背上。

  “对不起……”陆宸低着头,在心里对周尘封说。

  陆宸旁边的徐昊突然抬起头,说道:“冰箱里还有很多猪肉蔬菜冷藏海鲜之类的东西,可以先吃这些,那些可以保存或者携带的食物暂时不需要动。”

  “你醒了?没——没事吧。”陆宸刚问出口,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这问题不妥。

  徐昊强笑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你们先继续。”说完,他蜷缩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

  叶离转过头看着徐昊,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安慰话。她试着去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失去了父母会是什么心情,会想要怎么样的安慰。

  结果她却发现脑海里除了“自己会崩溃”五字之外,难以有太多的感同身受。

  叶离不知道安慰什么,只是看了眼手里的记录纸,对陆宸说道:“东西的话,还有你的实验器材全套,我们带过来的药品、瓶罐也都完好无损。但医疗消耗品用了好多,酒精就快用完了。”

  说到医疗用品,夏一琳连忙说道:“医疗用品还是比较缺,最要紧的抗生素、消毒用品、止血带、三角巾等等这些都没有。而且,小的软组织受伤还好说,万一眼睛等关键部位受伤或者其他大的创伤,根本没有办法手术。还有其他的呼吸道感染、食物中毒甚至发烧、牙疼都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手段。更别说末世后卫生环境差了还有面临着寄生虫、真菌感染、蚊虫等问题。”

  “这个确实是个大问题……”陆宸捂着额头,说道,“可以找时间去趟药店,可是没有个根据地储藏这些东西也是个问题,我们也不好一直在这学校旁边。难搞。这是什么?看着像什么精华液?”

  夏一琳解释道:“这是植物精油,药物的非常规替代品之一。”

  叶离点了点头,说道:“比如薰衣草精油可以镇痛、抗菌,还适用于烧伤、刮擦伤等等。也有缓解失眠、放松紧张情绪的用途。”

  “看起来是一种可持续的药物办法。”陆宸点了点头,虽然有一些兴趣,但他现在并不能提起兴致。

  夏一琳说道:“对了,我们还缺一些医学用书和急救用书,一方面你们都要学起来,另一方面很多东西可能记不住,还是要多看书本。”

  “这倒是。”陆宸表示赞同。

  夏一琳说道:“其实,还有个问题,就是末世后蔬菜水果缺乏而导致的营养均衡问题,特别是维生素等等。这个短期虽然影响不大,但也需要考虑。”

  陆宸继续点头。

  此时,秦铮从阳台走了过来,把一瓶淡绿色的液体给陆宸看了看,说道:“还真和紧急文件上说的一样,是淡绿色的。甲渊种的零渊脏器位置还真难搞。”

  甲之零渊的脏器位置与其他几个零渊的位置略有不同,主要是因为受到了外骨骼的影响。其位置在右胸外骨骼盖板和剑突外侧骨骼盖板交点的右侧10-15厘米处。取血的时候还得先进行右胸外骨骼的解剖剥离。

  叶离看了看手上的表,同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手掌侧边的擦痕,表皮有一点轻微的破损。然后她又看了看自己手臂和脚踝处裸露的皮肤,发现多少有一些灰和伤痕。

  陆宸说:“你的脸也——有点脏了。”

  “没事没事,没多大碍。”叶离摆了摆手。

  “擦一擦吧,也涂点碘酒。”陆宸说,“大家也过来给自己的伤口消一下毒。”

  说完没等叶离回答,就去拿来了医药箱和沾水的餐巾纸。

  “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也行。”

  大家的伤口不多,大多是一些擦痕和不知道哪里弄到的莫名其妙的小伤口,还有就是大家的衣服和手臂多多少少都是灰尘和污渍,看起来还是非常的狼狈。

  叶离处理得早,弄完后她用发绳把头发扎了起来,说道:“也不早了,你们先休息,我去准备一下晚饭。”

  陆宸说道:“你也别累着了,要不让秦铮去吧。”

  “那还是算了,秦铮他那手才刚刚在怪物身上摸了个遍,他来做饭,我才不敢吃呢。”叶离皱了一下脸,表示极度的嫌弃,然后又舒展开来,在夏一琳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傻宝,累坏了吧,待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此时,叶离跑去做饭了,徐昊站起来和秦铮一同到主卧去做什么,大概是打算好好处理一下父母的遗体吧。狄邱还在昏迷,夏一琳在狄邱的旁边一边休息一边照看着他。

  陆宸看了看忙碌的众人,打算找点事情做。

  陆宸打算把凌乱的客厅整理一下。他先把茶几搬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用扫把将茶杯的碎片扫到畚斗里,倒进客厅的垃圾桶。然后去厕所拿来拖把将客厅地上的大片血迹给拖干净。可能是血迹干涸的时间有些久了,陆宸还用了不小的力气,拖了三四回才没有明显的血迹残留。至于墙上和沙发上的血迹,因为一时间擦不掉,就只能作罢。

  陆宸把拖把清洗干净后放回了原处,然后用洗手液把手彻底地清洗干净,走到了厨房。

  此刻,有一道身影正在厨房里忙碌。她用菜刀的动作略显生疏,看起来不像是经常在家做饭的样子。

  陆宸站在叶离身后观察着,不由自主地轻声笑了一下。

  叶离突然察觉到背后的笑声,猛地一回头,长长的马尾差点就扫到陆宸的脸上。

  “你笑什么!”叶离把手里的菜刀举了起来。

  “欸欸欸,别别别,我——我这不是发自内心地开心嘛!有一个大厨在给我们做饭!”陆宸故意把“大厨”两个字的语气加重了一些。

  叶离跺了一下脚,说道:“哼!你还取笑我!”

  说完,叶离转身继续切菜,小声地说道:“这不是看你们都非常难受吗?我就想着来做点好吃的,虽然可能厨艺一般。”

  “怎么突然煽情。”陆宸走到叶离旁边,说道。

  叶离也不回答,只是默默地切着肉。

  陆宸忍不住说道:“你可以指尖向内收一点,把刀身贴在第一个指关节处,这样子切得干净利落也不容易伤到手指。”

  叶离试着按照陆宸的指示操作着,却始终不太对。

  “我给你示范一下。”陆宸接过菜刀,干净利落地切了几刀,然后准备让叶离试试,却发现她并没有接过菜刀。

  “看我干嘛,你继续呀!”叶离把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冲着陆宸微笑。

  “……”

  “得!”陆宸无奈地说道,然后开始继续把肉切成肉丝。

  叶离看着陆宸略显熟练的手法,不禁问道:“你在家经常做饭吗?”

  陆宸没抬头,仍然低着头切菜。他说道:“还好吧,爸妈白天一般不在家,午饭我都是自己做着吃的。”

  陆宸说完,但却迟迟没有听到回应。

  陆宸转过头看向了叶离,发现叶离正低着头,情绪似乎有点不太好。陆宸好像明白了什么,便说道:“没事的,迟早会和爸爸妈妈他们相见的。”

  叶离抬起头笑了一下,说道:“嗯!一定会的。对了,说好的我做饭呢,你快放下,接下来我来!”

  所有的食材都已经清洗好切好了,只剩下入锅翻炒。

  “好好好,我给你打打下手。你炒菜动作记得轻一点,锅铲别在锅壁上磕碰。”陆宸说道。他把切好的肉丝放到碗里,倒入一点生粉、生抽、蚝油、盐、料酒和几片姜,带上一次性手套伸进去揉捏混合着。

  其他倒没什么问题,就是不开油烟机炒菜确实有点呛人啊。

  ……

  厨房飘出一阵阵菜香,客厅的几个人闻了都是精神一振。

  经过了一整天的奔波,此刻的众人都已经饥肠辘辘。

  “开饭啦——”叶离刚想大声喊着,就被陆宸狠狠地拍了一下肩膀,说道:“别激动哈,现在可是末世。”

  “哦……”叶离低头。

  餐桌已经被收拾干净,菜肴也被陆续地摆到了餐桌上,叶离特地把每个人的饭都盛得满满的。

  众人也迫不及待地坐在了餐桌前准备享受着这末日的第一顿大餐。

  此刻,桌上正摆着鱼香肉丝、酸溜白菜、青椒炒鸡丁、番茄炒蛋、菌菇汤等等各色菜肴,荤素齐全。

  “阿离,你厨艺这么好吗?”夏一琳看着满满一桌菜,不禁感叹,“之前你还老说自己不怎么会做饭的。”

  叶离转头瞟了一眼陆宸,见他只是偷笑没说话,便拍拍胸脯,说道:“那可不!”

  秦铮则不多说什么,只是大口大口地吃饭。他知道,以后还想这么吃可就不容易了。

  夏一琳有点担心地问道:“话说,世界末日了,不省着点吗?”

  陆宸笑着解释道:“没事的,冰箱里还有很多。这些菜放不了太久,又没法携带,适合先吃。而且,第一天就奢侈一下吧。”

  陆宸的内心则是有点苦涩。这算奢侈吗?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顿饭了吧。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度过。

  “哇!”徐昊刚准备吃突然一阵反胃,呕吐了。

  “怎么了!”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陆宸和叶离也在担心会不会有什么污染,可是明明双手和食材都已经仔仔细细地清洗干净了来着。

  徐昊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东西。”

  陆宸顿时了然,大抵是吃东西的时候想到了怪物口下的父母的惨状吧。想到这,陆宸也突然感觉嘴里的美食有点索然无味。方正宇,程耀飞,余航,杨董,周尘封等等几人的死亡在脑海里不断环绕,挥之不去。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多。

  晚饭过后,叶离自告奋勇地去洗碗,一切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糟了!狄邱的额头好烫!”徐昊在狄邱的旁边,摸了一下狄邱的额头,说道。

  众人跟着夏一琳连忙赶了过来,发现狄邱的额头正冒着汗,似乎格外难受。

  “家里有测温枪吗?”夏一琳向徐昊问道。

  “有!”徐昊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测温枪递给了夏一琳,说道,“这个,对着耳朵,按一下就好。”

  夏一琳测量了一下狄邱的体温,看到测温枪的显示屏亮着红光,显示着39.2这个数字。

  “已经是高烧了。”夏一琳皱着眉头,说道,“可能是因为感染。不知道是伤口感染的原因还是刚刚激活制剂注射的原因。”

  “那怎么办。”陆宸有点担心。

  “最好还是根据病因治疗,可现在有点不太明确,我感觉可能是伤口感染的原因,如果不考虑是否存在所谓的怪物病毒的话。”夏一琳把手背放在狄邱的额头,说道,“用湿水的毛巾给他降降温吧。”

  “好!”徐昊听到,立马跑去拿来湿了水的毛巾。

  “不用这么湿。”夏一琳稍微拧了一下毛巾,然后敷在狄邱的额头。

  “一定会好起来的!至少胸口的伤口已经肉眼可见地愈合了很多,不是吗?”陆宸说道。

  “嗯!”

  ……

  “现在也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吧,考虑到安全问题,要不我们轮流守夜?”陆宸看了下手表提议道。

  众人没有异议。

  “那这样,现在是晚上九点,到明天早上九点一共是十二个小时。我们六个人,狄邱除外后,一共三男二女,轮流守夜,男生三个小时,女生两个小时,如何?”

  陆宸看众人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就叶离先守夜,下一个是徐昊,然后是我,然后是秦铮,最后是夏一琳。”

  “要不我先吧……”夏一琳弱弱地说道。

  “你要早点休息。”陆宸反对道,“狄邱的话,每个人守夜都要留意一下,有什么突发情况,及时告诉夏一琳,让她来判断处理。”

  徐昊说道:“要不,我和你换一下,你们这一天赶过来也累了,我基本上一直在家也……”

  徐昊看到陆宸坚定的眼神,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说道:“好——吧,听你的。”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

  众人渐渐睡去,陆宸也是躺在沙发上,直接就睡着了。

  ……

  夜色下,苍白的月光透过房间的窗帘缝隙,照射在地上。莫名地,感觉这皎洁的月色似乎染上了一丝血红。

  或许是来自心灵深处的鲜红!

  短短一天,众人见到了太多太多的生死与残酷,可能比和平时代的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见到的都还要多上许多。在这末世之中,可能“入土”都已经成为一种奢侈。世界上不知道多少人葬身怪物腹中,又或者暴尸荒野,无人问津。

  然而,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更别说常言道:最可怕的敌人就是人类自己。

  ……

  我好恨你!

  陆宸好像看到程耀飞趴在自己的身上,愤怒地看着自己。

  “都是你!都是你!”方正宇和余航抓着陆宸的肩膀,朝着陆宸吼着。

  “我好恨啊!为什么不救我!”周尘封冲着陆宸质问。

  “对——对不起。我当时也想救你的,可是我……”陆宸满脸泪水,低着头对着周尘封忏悔。

  “道歉有用吗?有用吗?啊?”

  “对不起,对不起。”

  “和我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宸低着头,却看到杨董的脸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朝着自己狰狞地笑着,她的牙齿越来越长,越来越尖,好像要把自己吃掉。

  “啊!不要!”

  周围的一切渐渐消失,恢复了黑暗,眼前却似乎又出现了一道身影,那是妈妈!

  “妈妈!妈妈!”陆宸往前爬去,伸出自己的右手,想要抓住。

  可是,身影却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丢下我!”陆宸站了起来,开始奔跑,可就是追不上。四周是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陆宸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扑倒在地上,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砸出伤口,砸出了血。

  “儿子——”一道温暖的声线在耳旁绽开,带着回音。

  是妈妈!

  陆宸赶紧爬了起来,却看到一个带血的身影。

  他吓了一跳。

  “儿子,妈妈不能陪着你了。”那熟悉的脸庞,那熟悉的声音,但不是熟悉的话语。

  “不要,我不要。”陆宸摇着头,脸颊上满是眼泪。

  “马上就成年了,哪能哭得这么不像话。”她突然朝陆宸笑了笑,伸手抚摸着陆宸的脸,擦去了眼泪,然后开始抚摸他的头发。

  “儿子啊,妈妈要走了。就在另一个世界,那里很快乐,没有怪物。”她的声音很轻,还很虚弱,“自己要好好的。要好好儿活着,好好儿活着……”

  “妈妈,不要!”陆宸发觉身影渐渐淡去,他开始大喊,希望这样子可以留住妈妈的身影。

  她静静地看着陆宸,泪花在眼睛中打转,她的声音有点虚弱:“终于能看到你为我紧张了,前段时间你还在叛逆,不理妈妈呢。”

  “我再也不叛逆了。再也不吵架,再也不半夜跑出去过夜,再也不——你不要走!”陆宸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妈妈的身影渐渐淡去。

  “别这样,别吓我。”陆宸往前抱去,却只抱到一片虚无。

  他缓缓呼吸着,将拳头抵在紧闭的双眼上。

  “妈妈!”

  ……

  “妈妈!”陆宸突然睁开了眼睛,喊了出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原来是梦。可是,他这口气却怎么也松不下来,心脏仿佛被紧紧捏住了似的。

  另一边的叶离紧闭着眼睛,眼角有些晶莹。

  “不要……”她在轻轻呼喊,下一秒,她又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大概她也是在梦中遇到了什么,但强撑着不让自己流泪吧。

  陆宸走上去,倚在叶离的身边,轻声说道:“不要怕,我们都在。”

  叶离仿佛听到了什么,紧绷的肌肉也渐渐放松。

  她突然醒了,然后就看到了旁边的陆宸。她脸一红,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也做噩梦了,刚刚被吓醒。”陆宸说道。

  叶离听到陆宸的解释,轻轻一笑,说道:“真的假的啊,还是说为了安慰我。”

  “骗你干什么,真的。不过也不用怕,噩梦和现实不是都相反的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要相信希望。”

  “噩梦和现实相反,那美梦呢?”

  陆宸回答:“美梦自然和现实相符合呀。”

  “好坏都让你说了。”

  叶离把脚缩了回去,坐在沙发上,小腿肚贴着大腿,膝盖贴着胸脯,双手环抱着膝盖,把头埋在双臂之间,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上。

  “嗯——我刚刚的样子不要告诉别人……”叶离的声音有点小。

  “你说什么?”陆宸问道。

  叶离扭头说道:“哎呀!不理你了。”

  ……

  “怎么办,我睡不着。”叶离偏过头对陆宸说道。

  陆宸睁开了眼睛,装作也没有睡着的样子,说:“我也是——对了,你不是有那个可以缓解失眠的薰衣草精油吗?要不要试一试?”

  “好!”

  叶离拿过来一瓶薰衣草精油,弄了两滴在指尖,两个食指相互摩擦,然后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按摩着。接下来,又补充了一滴精油在食指上,摩擦几下之后,伏在陆宸的身前,也在他的太阳穴上仔细地按摩了片刻。

  叶离的发丝垂在陆宸的手臂上,痒痒的。淡淡的薰衣草清香萦绕在身旁,头上按摩后产生的舒适似乎还一直残留着,给人一种放松身心的惬意。

  陆宸的眼睛迷离了。

  一旁,秦铮坐在躺椅上,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窗外的月亮。他听着两人的动静,微笑了一下。

  “感觉还不错哦。”陆宸肯定地说道。

  叶离没有说话。

  陆宸也不管,只是微微一笑,开始轻轻地哼唱:

  “我渺小了又多少。”

  “不过是全世界都在冷眼嘲笑。”

  “迎着风用双手拉扯起嘴角。”

  “至少——我还能化作一簇火苗。”

  “以灵魂为引烛。”

  “以血液为燃料。”

  “在每一个有你的寒夜里。”

  “把我的整个躯壳。”

  “给燃烧。”

  “涌动的黑潮。”

  “如堕冰窖。”

  “拭去你眼角的泪啊——”

  “你不必再祈祷那些虚无缥缈。”

  “我用我渐渐开始沸腾的心跳。”

  “为你把这恐惧、寂寥。”

  “全部焚烧!”

  “我直视着冷风热嘲。”

  “去挣碎命运的镣铐。”

  “啊——”

  “即便最后只剩余烬。”

  “如果能有你的陪伴。”

  “紧抱着永不分离。”

  “我还可以轻松一笑。”

  “最后,再抱我一次。”

  “好不好——”

  陆宸轻轻地唱着,尽管声音很低,唱得也不怎么好。可却还是可以感受到其中的那种精神与希望……

  叶离抬起头,看着陆宸笑了一下,说道:“你这歌哪来的啊,旋律莫名耳熟,但是歌词又完全不一样。”

  “我说我自己瞎写的,你信吗?”陆宸说。

  叶离没说信还是不信,也是开始轻轻地哼唱着:

  “双手合十的缝隙。”

  “宽过心与心贴近的距离。”

  “六月仲夏的流息。”

  “寒于这泛着火光的剪影。”

  “趟过心口的暖意。”

  “是时时刻刻的目之所及。”

  “翻墨散去,我听着淅淅沥沥。”

  “温一壶浅酒,伴笙歌。”

  “依着青空下的缘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