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靖宇倒在地上，身体在微微地抽搐，嘴角冒出了一些白沫，白沫中甚至还掺了几丝红色的血沫。

  不用陆宸多说，刚刚赶来的狄邱只需要看到这异常的情况就会产生和陆宸一样不好的预感。

  两人一时间蒙了，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不知道该怎么办，大脑早已一片空白。

  其他几人也循声而来，每一个来到厕所门口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做了相同的动作。

  蔡靖宇坐了起来，靠在墙上，转过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救……救……救我！”

  人快要死的时候，自己是会有感觉的。

  “我不想死——”

  他的右手虚捂在自己的右脸上。泪水从他的脸上不停地淌下。

  “怎么了！！”这是被绑在阳台的周尘封的声音。

  蔡靖宇的手不停地往自己的身上抓，他感觉自己的身上像是有虫子在爬，奇痒无比。他的关节扭曲到一个非常可怕的角度，抓挠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好难受，救救我。”

  “他。”余航想上去，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见死不救，即使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陆宸一把拉住了余航凑过去的身体。

  “我好害怕……不公平，为什么是我啊！！！”蔡靖宇的嗓音有些沙哑，他的声音从颤抖变成了嘶吼。

  余航想上去。

  蔡靖宇看着斜上方，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领，他的嘴唇很苍白，正在不停地颤动，他时快时慢地喘着气，任凭泪水在逐渐失去血色的脸上流淌。

  “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手缓缓地抬起，朝向众人，对着空气抓了几下。他微微张开嘴，却只是带着颤音发出“啊”“呃”之类的不明的语气词。

  他咽了口唾沫，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嘴，疼痛让他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五官则好似要揉在一起。

  他坐在地上微抬着头，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好难受，好想呕吐。

  面部全是苦楚的他突然用自己的头去撞击厕所的墙壁，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是梦吧，这应该不是真的。他一边想着，又继续撞了一下，好像撞击可以缓解他体内的难受。他撞得很重，墙上也染了些许殷红。他脸庞的泪水和唇角冒出的血液、血沫混在了一起。

  “蔡——你！”方正宇不由得一错愕。

  陆宸冲上前去，扶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平躺着，头则靠在自己的左手臂上。陆宸苦着脸，右手握成拳头抵着自己的额头。

  “这样你会舒服一点吗？”

  蔡靖宇突然双手抓着陆宸的衣领，从齿缝里逼出几句话：“你不是都懂的吗！救我……你一定会的对不对，你可以……”

  他的喉咙里突然冒出了许多鲜血，把正在说话的他呛了个正着。他剧烈地咳嗽着，血沫喷在了陆宸的衣服上，脖子上，脸颊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陆宸低着头，眼睛紧闭，嘴巴咧开，嘴唇不住地颤抖。

  “呕——”蔡靖宇的身体突然剧烈地反弓，嘴里发出痛苦地声音，关节发出卡擦卡擦的响声。

  蔡靖宇侧头把嘴里的血液吐掉，闭上了眼睛，躺在陆宸的手臂上，似乎在尽力平缓自己的呼吸和哭腔。但陆宸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可不可以——”他刚想说话，却又被自己因哭泣而不受控制的吸气给打断。

  “可不——我——”

  他拼命抑制住自己不受控制地抽噎，一字一句挤着说：“可，不，可，以，杀，了，我。”

  其他人愣住了。

  “我不想变成怪物，我——”他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呼吸又紊乱了，因为哽咽而说不出话。

  蔡靖宇想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失去了重量，好像要飘起来了。

  “蔡靖宇，蔡靖宇！不要！”狄邱也冲了上去，和陆宸一起拉着他。

  陆宸咬了咬牙。

  “我真的……不想……成……怪……”蔡靖宇的话被涌出的血沫闷在喉咙里，显得很沉闷，还带着破音，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爸妈……对不……咳咳。”他大概是又被自己喉咙里的血液呛到了。

  蔡靖宇身体一弹，从陆宸的手臂上滚落，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仅仅在旁边看都可以感觉到他是多么的痛苦。他的面部和躯体已经发生了变化，肤色开始变得暗红，皮肤变得粗糙，坚硬，四肢的肌肉开始鼓胀。

  陆宸拿起了手中的小刀，打算趁他变成更难对付的零渊之前先一刀了结了他。

  杀人很简单，只需要用刀在脖子上轻轻一抹就行，一刀即可毙命，比杀零渊容易多了。

  他克制住心中的恐惧和不愿，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你！”方正宇想要制止，可是他也明白这样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能锤一下自己的大腿，骂道：“草！这个见鬼的世界！”

  “对不起，对不起。”陆宸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又重新睁开。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似乎连刀柄都要握不住了。

  之前杀零渊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陆宸发现自己的手很冰冷。

  他来到了蔡靖宇的面前，这短短的数十厘米就好像比一千米还要长。

  陆宸举起了刀。他大口喘着气，拼命抑制住手臂的颤抖。

  蔡靖宇发觉视线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了，但他依稀能够辨别出那是陆宸的身影。大脑快要变成带刺的浆糊的他大概能猜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谢谢了，陆宸。

  “晃荡！”刀滑落在地上。

  陆宸用手捶了一下厕所的墙面，痛苦地说道：“向同窗这么久的同学动手——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陆宸在心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末世来临，我应该可以很果断的啊。为什么我做不到。本来以为我可以——没想到真的遇到这种事情，却……

  狄邱拍了拍了陆宸的肩膀，捡起了小刀。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原来可以这样子。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来到了蔡靖宇的面前。

  狄邱突然紧紧抱住了蔡靖宇，然后又放开，说道：“哎，同窗这么多年了。真的好想一起活下去。”

  他一只冰冷的手举起了一把冰冷的刀，却发现当刀已经抵在了蔡靖宇脖子上的时候，自己始终还是使不上劲。

  狄邱了然：哈，自己果然也一样做不到啊。

  蔡靖宇眼睛瞪得通红。他皮肤上一块一块红色的暗斑越来越多，以非常快的速度扩散至全身，手臂上扭曲的骨骼在皮肤上鼓动，手肘处最先长出了外骨骼，上面还残留着体内的血液。

  “快啊！”蔡靖宇吼了出来，喷出的血液洒在了地上，“咳咳！”

  方正宇咬了咬牙，喊了一声，抬起手中的铁棍砸了下去。

  结果，铁棍被蔡靖宇那迅速抬起的手臂挡住。

  来不及了。

  蔡靖宇，也就是这只赤之零渊，它冲了上来，手指上的指甲不知道比原来粗壮，尖锐了多少倍，甚至闪出了寒芒。

  方正宇抬起手中的铁棍，横在前面，挡下了赤渊从上往下的劈爪。铁棍发出了嗞的声音，似乎马上就要断掉了。

  这冲击力也不小，方正宇被震得撞在背后的墙壁上，疼得咧起了嘴。

  我好像在攻击他们了？视线模糊了……我好困，我要睡了……

  这一刻，尽管每个人都知道他已经不是原来的蔡靖宇了，甚至长得都不像，面貌狰狞，完全就是一个怪物的脸，但是……

  “快啊！我要撑不住了。”方正宇连忙呼救。

  “这——”

  “快啊！！”

  其他人大呼几口气，在心里默念：这不是蔡靖宇，这不是他，这不是他。然后拿起手中的武器向赤渊顶去，赤渊被顶得退后几步。他们五个人继续用力，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劲。

  他们发现这只赤渊的力量没有之前遇到的那两只大。

  赤渊的脚被厕所门口的台阶拌了一下，摔倒在了阳台上。

  周尘封看见了赤渊的狰狞模样，眼睛中流露出惊恐和愤怒。

  “还是这个办法吧，推下去。”陆宸叹了一口气。

  当赤渊站起来的时候，众人趁机照着之前的方式把它顶在了阳台护栏的边缘。可陆宸又发现因为赤渊重心很低，翻不过去。

  “狄邱，用杠杆把他翘起来！”陆宸看到狄邱手里有一根铁棍，快速地说道。

  狄邱默契地明白了陆宸简短的话语，蹲下身去，把铁棍从两只脚之间穿过去，让铁棍的另一端架在了阳台护栏上，形成一个杠杆。然后，陆宸帮助狄邱把铁棍拿在手里的这一端用力往上抬。赤渊的胸口上也有其他人顶着的木棍和铁棍在用力推。

  成功了！

  赤渊从阳台落下，撞击在地面上，发出了一声轰响。不过不用担心引来多少的零渊，在食堂后面的爆炸声不知道比这个响了多少倍，而且即便有几只怪物过来了，他们也爬不上来吧。

  或许这样子，内心可以好受一点吧。至少不用亲手往他的身上刺，不用染上他的血液。心理压力应该会小一点吧。可是，真的会小一点么？

  谁知道呢。哈！该死的末日。

  只见零渊躺在地上，不过挣扎了几秒，就又重新站了起来，朝着上面吼叫，想要爬上来。

  他的爪在墙上抠动，可是只能磨出点点粉末，根本就爬不上来。见无果，那只蔡靖宇异变而成的赤渊向旁边跑去，好像在寻找上去的路径。

  ……

  再见了，蔡靖宇。

  ……

  “既然感染后变异的这么快，那么，周尘封也就排除被感染的可能了吧。”

  陆宸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周尘封受伤如此之重，暴露风险最高却安然无恙。而蔡靖宇和其他人一样只是被溅到了血液，误食了一点怪物的血，却只有他被感染而变异了？

  其中的内在机制是什么？是免疫力吗？还是说，根本不能按照感染的思路来判断。

  狄邱把系住周尘封的自制绳子解开。

  周尘封走进寝室，闭口不语，脸色颓丧。

  蔡靖宇……

  这才是末世吧，或者我们应该称之为——末世的序章。